“是。”
    周鲤拿走钥匙,挡在护卫身前,端起蜡烛,请萧承钤入内。
    牢房里的人十分警觉,早已不动声色地睁开了眼睛。
    “徐玦!”周鲤不自觉就喊出了他的名字。
    徐玦从草席上坐起来,“阁下是?”
    周鲤惊觉自己的冒失,连忙改口,语气也冷静了些,“徐大人,陛下在此,还不快快行礼。”
    借着微弱烛火,徐玦看向周鲤身后的人影,“陛下?”
    萧承钤上前半步,“是朕。”
    徐玦皱眉,两手握紧了栏杆,“陛下怎么能来这种地方?”
    萧承钤懒得解释这么多,开门见山地问,“徐玦,你又叫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?”
    徐玦低下头,低声叹息,似是犹豫。
    “朕知道你的心思,徐玦,你可是想犯欺君之罪?”
    周鲤插不上话,安静地站在旁边,他的目光一遍遍扫过徐玦。虽遭了牢狱之灾,但这小子衣着还算整齐,应该没受什么严重的伤。
    萧承钤等得有些不耐烦了,终于听到徐玦的声音。
    “陛下,可否屏退旁人?”徐玦看向周鲤,声音渐低。周鲤瞬时明白了,合着他犹犹豫豫这么半天,是在顾虑自己啊。
    周鲤再怎么明事理,此情此景下,难免有些被当成外人针对的不快。他心底涌起一股酸劲儿,眼圈竟然微微发热。
    “你就这么说吧,他不是外人。”萧承钤立即说。
    徐玦又看了一眼周鲤,略带迟疑地开了口。
    “陛下,您应该也听说过那个传言。”
    萧承钤不动声色,只是笼在宽大袖口下的手稍稍攥紧。
    “十二年前,周鲤战死漠北的消息传回京城,可是后来我们反败为胜,将士们找遍旧战场,都不见其尸首。”
    萧承钤接话,“有人说,周鲤被北燕的细作带走了,是吗?”
    “对,”徐玦连连点头,“旁人都觉得这话是空穴来风,但是你我都知道,北燕的小皇子慕容垂,后来归顺大梁还封了郡王的那一位,曾经与周鲤很是交好。”
    徐玦的话触动了萧承钤心里一根刺,萧承钤沉默片刻,严肃道,“徐玦,慕容垂十年前就已经澄清过此事,天下人皆知你徐侍郎治水如神,有绝世的才能,怎么连这种不着调的谎话都信?”
    “陛下,十二年了,您不也在找他吗?难道您真的相信周鲤已经死了吗?”徐玦微微提高了音量。
    “他都死了十二年了!他的棺是朕亲手盖上的!朕怎么可能还在找?”萧承钤也动了怒意。
    “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,陛下,您心里分明知道的!”
    “朕亲临漠北之际,那片战场上都已经腐肉如山了,怎么可能认得出来哪一个是周鲤?放到你面前,你认得出来吗?徐玦!”
    “认得出来,”徐玦红着眼睛,声音有些哽咽,语气却坚定不移,“我认得出来。”
    两人争得面红耳赤,都有些失了君臣之间应有的礼仪。周鲤听着他们的争吵,脑袋里逐渐放空,仿佛在听另一个人的事情,他的心脏却止不住“砰砰”地跳。
    原来只有徐玦仍然不相信他死了。
    十二年了,徐玦还在追着一个捕风捉影的谣言,期盼有朝一日能够找到自己吗?
    周鲤忽然身体微颤,捂着脸笑出了声。
    争吵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    两个人都转头疑惑看向他,萧承钤察觉到不对劲,伸手摸了摸周鲤的脸,忽然反应过来,周鲤根本没有笑。
    他是在哭。
    【作者有话说】:我爱坚定不移的友情。
    第18章 不要讨厌我
    萧承钤摩挲着指间的潮湿,一时有些慌了神。
    他上一次看到周鲤的眼泪,还是在十多年前,周老将军去世的时候。
    “你先好好待着吧,大理寺的人再来审你,一律说不知道即可,剩下的事朕自会解决。”
    徐玦越发觉得一头雾水,但萧承钤顾不上料理他,只一把拉住周鲤的手,匆匆忙忙地出了大理寺监。
    周鲤一路不曾言语。萧承钤找到一处无人的庭院,借着月明,稍微捧起他的脸打量。周鲤哭得很安静,咬着下唇,眉头紧皱,湿漉漉的眼睫里,一片泪水正顺着脖颈往下淌,打湿了本就单薄的衣襟。
    萧承钤心急如焚,胡乱用衣袖擦了几下,但那双眼里仿佛有一片湖泊,止不住地涨潮。
    “周鲤。”萧承钤柔声细语喊他的名字,宽大的衣袖拢住他的背脊,挡住了阵阵凉风。
    周鲤哭了好一会儿,终于觉得累,平复了下来。眼泪鼻涕全部蹭在萧承钤价值连城的衣裳上,萧承钤不敢有怨言,他疑惑又心疼地守在周鲤身旁。
    “陛下,”周鲤声音哭得有些嘶哑。